假装蒹葭

【韩叶】龙与法师之旅23

23

 

洗完澡出来的韩文清首先看到的是滚落一地的苹果。顺着苹果散落的方向一路看去，拳法家最终将视线投落到床上——原本装着苹果的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孤独地倒在床中央。

韩文清的眉毛高高地挑起。

他不慌不忙，首先将红通通的苹果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放回桌上，接着才坐到床上，将那一袋子元素龙提起。袋口晃动了一下，钻出一个猫脑袋。

叶修抖了抖胡须：“你洗完了？”

“嗯。”韩文清问，“你这是干什么？”

“本能反应。”叶修解释。

拳法家接受了他的解释。他将与元素龙从袋子里捞了出来，抱在怀里一块儿坐到床上：“我刚刚仔细想了想，他们说得没错，你确实不像一条巨龙。”

叶修感兴趣地动了动耳朵：“怎么说？”

“什么？”叶修问。

“你还不会飞。”韩文清说，“你是巨龙，但是你不会飞。”

他不说这一点，叶修还真要觉得当一头龙跟当一只猫没什么区别了。他刷的展开了翅膀，试探性地拍打了两下。然而这动作为拳法家带来了一阵凉风，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修停了下来，向巨龙先生虚心请教：“你们龙是怎么飞的？”

飞行对韩文清来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叶修这么一问，韩文清还真有点词穷。巨龙仔细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建议：“起飞的时候脚蹬一蹬？”

叶修依言原地起跳，接着拼命拍打起翅膀——但这只让他在空中多滞留了几秒，很快就落回了床上。元素龙不可置信地转头瞪着自己的翅膀，想要确认它能够正常使用。

“再来。”韩文清也不信邪了。他不由分说地把元素龙捞起，站到床边让叶修从自己手上往下跳。叶修心里相当质疑他这方法，但不管如何，拥有数百年飞行经验的巨龙提出的建议还是值得决定尝试的。

元素龙踌躇了片刻，才再次展开羽翼，双脚往前一蹬，从拳法家的手上一跃而起，姿态优美，动作也相当矫健有力。

这回叶修总算感受到了一些滑翔的感觉，但他还没来得及有别的动作，熟悉的下坠感便再次光临。即便他相当努力地想要稳住，但最终还是没能改变坠落的命运。

元素龙狼狈地跌到了床铺里，被冲力带着往前滚了好几圈，最后好不容易堪堪停在了床边。

叶修四肢朝上仰躺在大床的边沿，眼看就要滑到床下去。韩文清赶紧抓住他的后腿，将一长条的元素龙拖回了床中央。

“这身体结构完全飞不起来吧？”叶修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抱怨。

“没有不会飞的巨龙。”

“但是不会飞的人太多了。”

一个人类的灵魂也许确实没有这种飞行的本能。韩文清虽然还算是一条年轻的巨龙，但幼儿期离他已经太过遥远，他早就已经遗忘了自己是怎么学会飞行的了。

韩文清考虑了一番，决定言传身教。他不假思索地变回了巨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头只比叶稍大一些的迷你龙。

叶修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他眼睛瞪得滚圆，惊讶得耳朵都竖了起来：“你能变这么小？”

“为什么不可以？”韩文清奇怪地反问。

“只是没有想到……”叶修说。

“你看好了。”韩文清说，“仔细观察一下我的动作。”

迷你龙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精致，每一片龙鳞都仿佛像是被精灵的能匠用珍贵的红宝石精雕细琢而成，站在床上不动的模样仿佛是个名贵的工艺品。为了让叶修观察得更加清楚，他甚至将飞行的动作放慢了许多。

叶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仰着头看迷你龙优雅地舒张翅膀，在他头顶高低盘旋；偶尔拂起一阵轻风，让叶修舒服地眯起眼睛——元素龙的本能在催促他干另一件坏事。

“看清楚了么？”韩文清问。

叶修没有回答，依旧敞着肚皮躺在床上，并懒洋洋地向韩文清招了招爪子。

韩文清不明所以，调转方向飞了过去：“怎么了？”

确定他靠得足够近后，叶修突然翻身一跃而起，用捕猎的姿态向空中的迷你火龙猛扑过去。毫无防备的韩文清被扑了个正着，两条龙抱成一团倒在床上一直滚，直到撞到床头才停了下来。

“哎呦，哎呦。”叶修滚得七荤八素，当即叫唤起来。他不仅脑袋磕到了床头，还被韩文清压在底下。作为一只幼崽，并且还是巨龙一族里的脆皮法师，他实在摔得不轻。

“你干什么呢！”韩文清从幼龙身上下来，用头供着他翻了个身。

“唉，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忍不住就想扑一扑。”叶修头晕目眩地任由摆布，在枕头上软成一滩。

又是本能。一肚子火的韩文清瞪着软成一滩的元素龙，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毕竟他这辈子压根没见过另一条元素龙，谁知道它们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呢？也许它们确实就是这样任意妄为、不可理喻……

但转念一想，在今天以前，叶修并没有这样的表现。也许确实如喻文州所言，他以人类那部分克制着属于元素龙的本能，所以才一直没有任何成长的迹象。

这么滚了两回，幼龙浑身的毛发都变得乱糟糟的，就连头顶上的毛都支楞了起来，更不用说被压了好几回的翅膀了。

韩文清盯了半响，抬起爪子，将他头顶上支楞着的那撮毛按了下去。

叶修懒洋洋地用翅膀拨开他的爪子。

“算了，时候也不早了，明天再继续吧。”他说完，还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迷你火龙在床上一翻身便变回了拳法家。他靠在床头，手指有技巧地给趴在腿上的叶修梳理翅膀的羽毛，并将在梳理过程中自然脱落的纯黑羽毛收了起来。

它们离开了魔力抑制器的作用范围后，四周便再次闪烁起了元素的光芒，看起来相当梦幻。这些羽毛显然是上佳的魔法元素导体，绝对会有不少法师为了争夺它们而大打出手。当然，在韩文清看来，它们只是羽毛。

等以后掉得多了，指不定还能做个羽绒枕头。韩文清在心里盘算着。

虽然元素龙的先祖来自于异世界，但在它们被龙神接纳的一刻，就已经成为了巨龙中特殊的一支。显然巨龙们都继承了龙神的审美，这种异界来的毛绒动物相当受他们的欢迎。

元素龙很讨龙喜欢。尤其是在这条龙是叶修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韩文清第一次意识到：他的旅伴，不管是从人的角度来说、还是从龙的角度来说，都是一个相当迷人的家伙。

在韩文清的帮助下，叶修很快就变回了那只毛发顺滑的元素龙。他舔了舔拳法家的手指作为道谢，接着离开了对方的大腿，相当自觉地占据了属于他的一边枕头。

韩文清下床吹灭了蜡烛，躺到了另外一边。叶修侧耳倾听，等了好一阵子，直到对方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绵长，他才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元素龙踩着轻轻的步子，成功地登上了隆起的被子山，最后在拳法家胸膛的位置停了下来。他满意地点点头，就在这个位置趴了下来，并舒服地将爪子揣到了身子底下。

这十几天来他第一次遵循了在内心叫嚣了许久的本能。叶修能感觉到自己属于元素龙的那一部分摇着尾巴发出了愉快的叫声——将宝物藏到肚皮底下是每条巨龙的本能，即便是元素龙这种外来户也并不例外。

当然，这不是说他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对此有什么不满。

元素龙满足而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熟睡的旅伴。他不知道韩文清为什么能在这样的视线中安然入睡，但总而言之，既然他没醒过来，叶修决定一直这么盯下去。

当他是元素龙的时候，叶修对很多东西感兴趣：月光穿过树叶缝隙投落到地面光斑，窗帘布下摇曳的穗子，作为艺术品放置在架子上的矮罐子，曾经装着苹果的空袋子……以及更多的空袋子。

与此同时，他无法长时间专注于某件事情，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更快，这意味着他没办法读书，他对炼金术的研究只能在白天、在暗地里进行。

但有得有失，他成功地找到了完美的借口跟他的旅伴更多地亲近，并不至于让韩文清察觉到些什么。比如说现在，要是韩文清真的因为他的注视而醒来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一切都是本能。

-TBC-

大家中秋快乐！吃月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