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蒹葭

【韩叶】柳暗花明01

01

“此案有何进展？”韩文清坐于案后，双眉紧皱，神色凝重。

韩大人刚上任月余，虽忙于交接官务，但也不忘派人了解辖内的状况。捕役调查发现，莱州府内劫掳少女之事频频发生。这一状况并非一朝一夕，而是存在已久，只是前任知府昏庸无能，百姓前来报案也是石沉大海，情况并无改善，匪徒依旧猖獗。

由于这些少女通常是一夜之间消失在自家闺房当中，百姓人心惶惶，皆称她们是被山妖鬼怪看中掳走。富裕的人家便请道士到家中开坛做法，普通百姓则到莱州府中的各个道观法寺去求平安。然而这也只是求个心安，情况并无改善。

因此韩文清一上任，面对的就是前任知府留给他的一个烂摊子。

他加紧派了捕头张佳乐与林敬言率人至辖内各州县去调查，自己与师爷张新杰一同翻阅历年宗卷。一直过了五日，前去调查的张佳乐与林敬言回到了衙门，几人才聚在一块儿商讨案情。

“劫掳一事虽已由来已久，但先前大多发生在山贼土匪肆虐的州县，依行事作风来看，明显是山贼土匪所犯。然近一两年来，府内各州县都出现了劫掳之事，且目标多为少女少妇，州官、县官调查无果，目前尚未知是何人所为。”张新杰缓缓道。

“你们的调查结果如何？”韩文清又问。

“我们询问了各个州县的知州知县，倒是得到了一些线索。”张佳乐上前一步，道，“这些少女失踪并没有任何征兆，常常一夜之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房中并无留下挣扎打斗痕迹。”

“我们向受害的几户人家求证过，事实确实如此。”林敬言补充道，“另外，就是财物有失，也只是丢失了些便于携带的首饰银票，字画古董反而安然无恙。可见犯人的目标不在钱财，而是在这些女子身上。”

“毕竟都是女子，匪徒想要制住她们轻而易举。若是被打晕过去，又或是用了迷药，没有打斗痕迹亦是正常。”韩文清说，“你们有何想法？”

“劫掳之事并非发生在一处，除却受害之人都是少女之外，受害的人家并无相似之处。属下二人在探案之时也讨论过此事，并得出了一个猜测。”林敬言说，“也许初时是有人想将自己犯下的案子推脱至土匪强盗的头上，结果阴差阳错在莱州府内形成了风气，以至于越来越多人跟风效仿，造成了有一势力专门掳掠少女的假象？”

张新杰摇摇头：“不然。案子细节平民难以知晓，想要效仿并不容易。此外，由宗卷记载看来，掳掠少女一事是在短短几月内变得极为频繁，且在府内各地同时发生，其中即便混有效仿之人，也仅是少数。此案幕后定有势力在谋划。”

“师爷有理。”林敬言眉头皱得更紧，神色也多了几分忧虑。若是某个组织在暗中操纵，此案恐怕更加棘手。

“这些匪徒劫掳少女的目的何在？”张佳乐问。

韩文清脸色倏地冷了下来：“目的何在？姿容姣好的便卖入青楼妓院，次则卖与大户人家做奴婢，如此便能挣得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财。前任知府无能，他们自是越发无法无天！”

几人心中都隐隐有了这个猜测，被他挑明以后，面上都带上了怒色。

“带人去各个青楼查一查，看她们与此案有无瓜葛。”韩文清道。

“是。”二人连忙领命。

韩文清见张佳乐与林敬言面有倦色，想到他们二人皆是回到城里便马不停蹄地回到衙门复命，便道：“辛苦了。你们二人先行归家歇息，探查一事交由其他捕快便可。”

见二人离去，张新杰也回了屋中继续研读宗卷。韩文清独自一人留在衙门书房继续推敲案情。

将人劫走后，他们会将人藏于何处？

从他上任至今，辖内各个州县被掳人数已有三十余人。他们是如何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让她们就真的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思索至日落依旧毫无头绪，韩文清回到了韩府，草草用过晚饭，又思虑重重地回到了书房之中，握着镇纸，闭目继续思考。

“你看起来很烦恼。”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书房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谁？”韩文清一惊，当即警惕地睁开了眼睛。房中并没有点灯，但借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见，书房内除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我能为你实现三个愿望。”那个声音继续道，“任何事情我都能替你办到。”

“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韩文清皱着眉怒斥了一声。他正想点起灯来，圆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油灯便诡异地自行燃起。

这般场景，实在容易令人联想到怪力乱神，但韩文清却浑然不惧。一是他依旧认为这是有人在捣鬼，二是他一向不行亏心事，即便真的是鬼怪，又何足为惧？因此，韩大人当即走到桌旁，想好好检查一番这盏从未见过的油灯。

它的外表看来与普通油灯相差无几，韩文清实在检查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只得将它放下。

“你的愿望是什么？”油灯继续问。

韩文清听得真切，声音竟然确实是在这盏油灯之中发出。

“你是何物？”韩文清诧异地问。

“我是灯神。”油灯回答。

油灯成精了！韩文清想。

“我会为有缘得见的每一个人类完成三个愿望，在愿望完成后自会离去。”灯神继续说，“告诉我你的第一个愿望。”

油灯也能成精？此事实在闻所未闻，也甚是滑稽。只是这油灯精看起来道行微末，连人形都无法幻化出来，竟然还妄称为神，未免过于狂妄。盯着那仍在喋喋不休的油灯，韩文清暗忖。

韩大人虽然不喜坊间小说，但也熟知许多精怪妖言惑众、欺骗人类的民间传说，因此并不愿搭理这油灯精，转身就要离去。

“难道你现在没有愿望吗？任何事情我都能帮你实现。”灯神见他神色冷淡地挥袖离去，连忙用上了法力，问道，“你此刻最烦恼的事情是什么？”

在灯神法术的诱导下，韩文清鬼使神差地道出了真心话：“劫掳案的突破口在何处？”

“今夜子时，城外十里亭。”灯神说完这句话，焰火登时熄灭，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去了就能找到线索？”韩文清先是一愣，接着连忙追问。他念及精怪不会无缘无故出手相助，又问：“实现愿望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不管他怎么询问，那油灯精都不再做声，就仿佛它之前从不曾自称为灯神，从头到尾都只是一盏普普通通的油灯一般。韩文清无法，只得将油灯用布包起收入箱中，再仔细思量那油灯精给出的线索。

今夜子时，城外的十里亭会发生什么事情？

韩大人只考虑了一下，便决定独自前去一观。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的有线索出现，他不去岂不是白白错过？拿定主意后，韩文清便令人备马，又披上外袍，戴上斗笠出了城，骑马疾驰至城外的十里亭。

由十里亭再向外走便是云雾山。这座大山将莱州府与大名府隔断开来，终年云雾缭绕，入山之后便难以辨东西，且常有野兽出没，因此平日只有极胆大的猎户才敢进山打猎，要在莱州府与大名府之间来往的人大都选择多走四五日的路程绕山而过。

此时虽然未到子时，但也已是深夜，十里亭自然空无一人。若是一般的文人，在这明月朗朗、清风徐徐的夜晚独处于此，恐怕早就有感于怀、赋诗几首了。

韩文清则不然。

他毕竟是出身于武将世家，又自幼跟随父亲于军中出入，甚至曾经上阵杀敌，虽然有幸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骨子里也还是淌着军人的血液。他将马拴在栏杆上，抱着手倚在亭外的柱子上，对眼前的景色视而不见，静静地等待着子夜的来临。

时辰渐渐接近子夜，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韩文清抬头看着月色估算着时间，甚至开始怀疑起那油灯精的话。就在此时，他忽然远远地瞥见有一人从通往云雾山的方向向十里亭这头缓缓行来。

这人恐怕就是那油灯精所说的突破口。只是不知他与此事到底有何牵连，是受害者，还是那组织的爪牙？韩文清登时精神一振，借着月光凝神细细观察了起来。

那位年轻男子一身青衣，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只知他身材高瘦，那身形倒是让韩文清感觉有些熟悉。那人走得很慢，脚步跄踉，也许是喝醉了……或者是受了伤？

韩文清正欲迎过去，就见那摇摇欲坠的男子脚步一顿，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路边。他连忙加紧了脚步向那人奔去，将伏倒在地上的人半抱着翻过身来。

“叶修？！”猝不及防地碰见了多年未见的故人，韩文清心里一震。

叶修的面容早就不似记忆中那般稚嫩，但依稀还是能看出少年时候的影子。他身上的衣衫沾着尘土带着血迹，面如白纸，即便被韩文清搬动也依旧昏迷不醒。韩文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的腹部肩部都受了伤，血染透了青衣，看上去可谓是狼狈至极。

韩文清拍了拍叶修的脸颊，尝试将他唤醒。未果，他只得替将自己的袖子撕成布条，替他将伤口暂时包扎了一番，再小心翼翼地将人背起。担心马背颠簸会让他伤上加伤，韩大人只得将马牵着，背着叶修一路往城里赶去。

依他对叶修的了解，他绝对不会与那丧尽天良的组织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既然那油灯精暗示突破口在他身上，恐怕是他在调查此案。至于受伤，说不准就是查到了些什么，遭到了暗算。

想到这儿，韩文清有些生气。以他叶大侠如今的武功，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就被人暗算？定是当时分了神，又或是放松了警惕。若是今夜他并不在此，这人岂不是要带着这一身的伤在这荒郊野岭躺上一夜？

真是没用！

周围静悄悄的，只余下晚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和耳边微弱的呼吸声。这渐渐抚平了韩文清的怒火，同时也唤醒了他埋藏已久的记忆。先前他也这么背过叶修一回。

韩文青将背上的人稳了稳，扭头避开了那令人耳朵发痒的气息，加紧了脚步。他将叶修带回了韩府，又喊来大夫为他上药包扎，忙活到半夜。念及没几个时辰便要天亮，韩文清只回房小歇了一阵，便起身穿衣漱洗。

-TBC-

大家元旦快乐！

这是为了元旦韩叶茶话会面基拼命肝出来的无料，让我拿来混一混更新……上班狗能踩着死线把文肝出来也是挺不容易的_(:з」∠)_

日更八天完结。

文中内容一点儿考据都没有，要是有bug请勿怪（……

感谢kuro @-雪都- 的封面和明信片！老韩和老叶真真是极可爱的=w=！！！